春雨

-----正文-----

第二章

程映桥不知自己如何从青城派中出来，也不知如何走下山来。门派佣人的呼唤声，马车夫的询问声，路旁行人的窃窃私语声，在他耳边若隐若现，却仿佛都与他毫不相关。雨又大了，劈劈啪啪打在石板路上，将那光滑的石板路磨得恍若铜镜，程映桥从那镜中窥见自己身影，墨黑色的一团，瞧不清面目。

秦氏家祠中那婴儿画像与十六年前雪中弃婴的脸重合在一起，在程映桥的怀中、心中渐渐长大、长高，变得可爱动人，变得活泼调皮。在翠意浓浓的春日，站在那雕梁画栋的楼阁前，回头对自己笑道：“师兄，你会永远对我好吗？”

雨水淋得满脸满身，直到走进客栈，程映桥方才清醒一些。来迎他的小厮见他浑身湿透，神态亦有些反常，不敢询问甚么，只一言不发地引他回客房。客房门打开，其中涌出一股带着火炭气的暖流，程映桥身上的雨水渗进木地板缝隙中，发出吱嘎声。房中程映雪歪在榻上，手中正把玩着甚么东西；榻上摆满了街边摊贩所卖泥人、草扎的鸟雀，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手钏脚链，皆是秦阳派来的侍从替他在街上寻回来的。他正沉浸于手中玩物里，嘴里哼着街上听来的散曲调子，见屋内有人进来，便转头来看。

程映桥见程映雪回头看见自己，眼睛登时亮了起来，表情便稍稍缓和了几分，随手除了外套，往榻前走来。程映雪见他浑身被雨淋湿，吓了一跳，问道：“师兄回来怎么也不买把伞？快些把衣服脱了泡个澡。”他一边说一边起身来替程映桥脱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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